不是旅行 / 李欣倫

Posted By on 3 月 25, 2024 | 0 comments


不是旅行 / 李欣倫

 

范丹柏在《病床邊的溫柔》中,描述一位父親生病時的感受,他從日常生活中缺席,整個世界僅剩下躺臥的床,當他將腳擱在地板上時,彷彿進入了「愛麗絲夢遊的渺茫之境」,而摸著牆走到洗手間則是「一段崎嶇又不太真實的遠行」。范丹柏在文中多次以旅行、遠行形容生病樣態,對一向生活在健康世界 遂已無知覺的人來說,生病所開啟的種種確然是一趟行旅,未知之境。龔卓軍 在讀詹納的《醫院裡的哲學家》時,則仿若翻開《憂鬱的熱帶》,醫院中裡富戲 劇性的醫病關係,則如李維史陀冒險地踏進危險之域。同樣提到《憂鬱的熱帶》的還有賴香吟的《其後》。

我在大學開設的「醫療文學與生命敘事」中,提供幾個同樣提到疾病和旅行的文本,和同學們一起思考:旅行和疾病兩種狀態如何能並置?前者是走向渺漠無垠的天地,輕盈而能動感高的身體感,即便是涉入危境的探險,你可以察覺到皮膚上突起一粒粒混合著興奮、快感和恐懼的顆粒,血液急速沸湧。但疾病很顯然是哪裡都去不了,身體被囚在一個狹小的空間,甚至縮限在床之孤島,被囚的不僅是身,所有感官甚而因此遲滯沉寂,幾乎不能動彈,怎能與旅行相提並論?就時間感受亦然,旅行的移動讓人感覺時光飛逝,而躺在床上則度日如年,兩者相差甚遠,如何能並置?

《病床邊的溫柔》裡的敘事者以冷靜的態度,旁觀並細審病中每一件物事,讓物件煥出哲思之靈光,但又不失詼諧幽默,能將生病看作旅行,自是一種涉入危域、驗證諸種苦痛之輪廓、深度的淡然恬定,自是一種超越。我問學生午後的陽光正薄薄地映在他們健康的膚色上,將他們青春的毛髮、毛孔包裹起來,那毫不在乎的神態正是健康的最佳詮釋——生病、住院會是旅行嗎?

一位男生被拱上台講述自己打籃球扭傷腳的經驗,受傷前兩天,從宿舍的書桌走到洗手間確實是艱難的行旅。另一位女孩子則因車禍休學半年,她陳述昏迷後醒來,發現下體插著的導尿管讓她疼痛不已,想要活動腳趾卻毫無知

覺,護士將她側抱到另一張床上,她驚慌地看著護士(「為什麼會有護士?我 在哪裡?」)和母親(母親想必也同樣倉惶不安),不知自身究竟發生什麼事,只能失神般地低喃「這是夢嗎?」這樣事後想來頗像肥皂劇台詞的話語,「這是夢嗎?」低喃漸漸變成了混雜著憤怒的控訴,她哭著問頻頻拭淚的母親,說到這裡的她也在講台上激動哭了,「媽媽請快告訴我這是夢啊!」

台下的幾位同學也紅了眼眶、鼻頭。在她還麥克風給我的空檔,台下擤鼻涕聲此起彼落。這畢竟不是范丹伯筆下「愛麗絲夢遊的渺茫之境」:沒有樹洞、沒有兔子、沒有微笑的貓、沒有忽大忽小的身體,只有從日常中突然斷裂、像無預警被拔掉插頭般的癱瘓失能,而他們以為青春無敵,健康永恆。

休息十分鐘。一位女同學寒著一張臉來找我。她要回宿舍拿抗焦慮的藥。方才同學的分享,讓她憶及了那段在醫院度過躁鬱症的日子:窒息、不堪回首、完全盼不到希望的日日夜夜。我讓她回去拿藥。「妳就留在宿舍裡休息,下一堂不來也沒關係。」我悄悄對她說。

想起女兒燙傷五個鐘頭後所進行的清創手術。第一次手術(那時當然不知道還會再一次)結束後,被推到恢復室的女兒緩緩睜開雙眼,邊哭邊嚎叫,我被那哭聲所刺傷,只能無助的安撫她,沒事,媽媽在這裡,沒事。當然不可能沒事,至少在哀傷時刻,我們都再也回不到過去:從此她的雙腿帶傷留疤,而我的擔憂與恐懼遂有了新的源頭。當時女兒頻頻搔抓下體,過了半晌我才從她的尖聲嚎叫中依稀辨明她要表達的是「我想尿尿」,原是方才插入的導尿管讓她害怕且極度不舒服,想排便的她頻頻掙扎著要下床,當時距離她成功戒尿布才三個月吧,但她已無法在床上如廁,即使導尿管可以協助她排尿。

她說不清楚,那時她的語言能力,仍遠遠落後於模糊但已然建立起的自尊;那乎「我」成為個體的能力。她害怕尿在床上弄髒床單(不會的寶貝),她害怕侵入式的導尿管(沒事的寶貝),她害怕此起彼落非日常的聲音:機械聲、努力清出痰的隆隆聲、雜沓腳步聲,連盡可能口吻親切的護士趨近來量體溫,對她來說都再無法負荷。我們都急著回家,這陌生而錯亂的一切令母女倆驚嚇,我多想從醫護人員的口中聽到:別擔心,住個一、兩天就可以回家。但沒有。護士客氣而親切地說「等會兒醫生會跟您解釋。」然而醫生什麼都沒提到,他溫和謹慎的選了一個模糊且想像空間大的詞彙:「我們會進一步再觀察。」沒有說你們可以回家,並沒有。這不是旅行。(媽媽請快告訴我這是夢啊。)

SY在電話中記下護士交代應帶來的物品,像是孩子的衣物、拖鞋等,不安的我又多加了一些物品,結果大多數都被要求鎖在更衣室的櫃子裡,禁止攜入加護病房,除非經護士之手,由他們消毒後送來。近乎失眠的我在病房熬過一夜,SY來輪班,要我回家洗澡休息,「帶點能讓妳放鬆的東西來。」他說。當我返家回到臥室,看到床上整齊疊放著事發早晨換下來的睡衣,以及女兒粉紅色的睡衣,睡衣上的小貓仍帶著天真的慵懶,讓我突如其來暈眩(這是夢嗎?)。我不知道那包裹她小小身體的睡衣,原來同時守護著安適的日常:平穩的心跳和呼吸聲,稚嫩的臉龐,還有——想到這裡我總被尖銳的刺痛所截穿——那平滑潔整的皮膚。被隨意脫下來、無加思索便摺疊起來的睡衣;或者說整張床都被一種無知的暖意所包覆,它們不知那天我們經歷的是什麼:熱水接觸後迅速向外擴張、捲曲、發紅的皮膚,表皮像終於揭開真相般的向外褪去、剝落。剪開的衣服,黏附在衣服上的皮膚,恐懼再不能恐懼的眼神。

襲擊我的不僅這些。明知女兒接下來都要穿醫院發予的衣服,我不需打開衣櫃但我還是開了,更多衣服和褲子整齊排列,以初春和盛夏的顏色精準的刺向我。我無法不想:如果昨天我給她穿長褲受傷面積會不會縮小一些?為什麼我給她穿那件極短的短褲而暴露出無辜的大腿?雖然大部分都是二手衣,但穿在女兒身上就形成了另一層皮膚,戳記了她的名和體溫,也造集了我的記憶:這件是第一次帶她去花蓮時穿的;那件衣領的污漬是她兩歲生日吃義大利麵所留下的;還有這件紅色衣服是一歲時她的最愛,那時的小女生偏愛紅色,什麼都要求顯眼的紅,一種看來就是被過度寵愛的顏色。每回小旅行前,尤其是北上回娘家小住幾天,常煩惱該準備哪件而該捨棄哪件,以應付變化不定的天氣——直到現在才發現天氣其實不是最該被擔心的,無常的事永遠無可預料,妳簡直毫無防備——冬天要準備睡袍,兩個孩子的睡袍就佔了行李箱的大部分空間,而女兒有時會在一旁或附和或抗議,只要不是紅色就不讓我帶,甚至調皮地將摺好的衣服扔出去。母女倆整理行囊時小而甜蜜的紛爭、妥協、無傷大雅的使壞報復,現竟讓我無法呼吸。

我要打包的不是這些,這不是旅行。現下這只會不斷的粉碎我,以那無知又美好的過往擊垮我。最後我只匆匆摺了幾件給自己穿的棉T恤、寬鬆薄長褲、夾腳拖鞋——過去我曾這樣穿著行過加爾各答、墾丁的街道,走在五光十色的夜市裡,讓斑斕的俗世燈火照亮我的臉。那時的我帶著青春的盛氣與傲慢,以曬黑的皮膚和過早的世故遊走不同城市,學瑜珈和禪坐,鍛鍊身心,我幾乎認定自己強壯極了,已能抵禦種種傷心與冷漠,幾乎刀槍不入。現在才知道,那是因為沒有孩子而自己仍是個孩子的緣故。

走進書房,書架上千百本書在敞亮的書房,穩妥的待在自身荒謬與哀艷的故事裡,如同衣櫃那些無辜的彩衣,此刻各自以其嶄新或泛黃、銳利的扉頁或糊軟的摺頁攻擊我最最脆弱,再也不是歲月靜好,再不是驚心動魄,即使是最幽默或最幽微的敘事再無法牽動我毫毛。最終僅取下《普門品》、《藥師經》和女兒喜歡聆聽的CD,撇下以前陪伴我在許多旅途中的《道德經》、《惶然錄》、《微物之神》等書——往昔我在行李箱和書架前駐足良久,斟酌到斤斤計較的地步,該帶哪本足以搭配旅次的風景、心情,厚薄適中不佔空間卻又能反覆品讀低迴;但又不喧賓奪主,讓我只想賴在旅店讀書——毅然關上房門像是與天真的舊日告別。儀式像旅行,但心境再不是旅行,我將赤手空拳去搏鬥刺擊,挑戰即便是杜子春也無法超勝的;那因孩子而強悍卻又要命的因孩子而脆弱至極的心。

這不是旅行,至少在被太劇烈發燙的苦痛迎面痛擊的當下,我不會同意這是旅行,沒有嫩綠色的期待和興奮,沒有因打包而來的無關痛癢的評估與割捨,沒有將分分秒秒定格於鏡頭中的慾望,沒有無意義但多麼歡快的對時間的虛擲、對細節的苛刻。在目睹女兒燙傷;在水龍頭下拼命沖冷水的整個過程,我身處地獄。先是腦袋一片空白,無法思考,眼前發黑,雙腳無力且全身細細顫抖,我被推入一個可怕的深淵。無常是生命中極大的斷裂,破裂的傷口原來潛伏於看似完好清潔的日常之下,我以為知道所謂的無常,那常在新聞裡出現的恐懼眼神,但當它真正來襲,我才知道毫無準備。簡直就是赤裸的行走在危機四伏之境。

前往醫院的路上,不禁想及西西在《哀悼乳房》裡,描寫進醫院時考慮該帶何書的段落,《罪與罰》太重了,想帶《美麗新世界》,但因郝胥黎的妻子死於乳腺癌而作罷,最後竟挑選了更厚重但「輕鬆愉快」的《巨人傳》,還在文中比較不同譯本的優劣。初讀《哀悼乳房》時,我將「譯本」看作西西隱藏的關鍵字,用來對應之後她對於「身體譯本」的思考,當時我將此書當成偵探小說來讀,其中有太多與經典的對話和互文,有太多作家設下的線索,循著她或明或暗的指示,我在她者之病痛肉身中遊走。那年我二十二歲吧,戴著草帽坐在校園樹蔭下的長椅,邊舔香草冰淇淋邊讀此書,野心勃勃地拆解每一個模糊的意象,將書中大量的文本縫綴成串,裝飾我渴盼雄辯的青春盛氣。現在想來,書中的明快與幽默分明哀傷,無怪乎鄭樹森將之視為「哀傷三部曲」之一;但卻也出奇勇悍,能將照放射線前畫在身上的線條視為米羅畫作,如同范丹柏描述將病苦中的行走視為旅行,是強大心靈的具體展現,更是境界。

該帶什麼進醫院,確然是智慧的抉擇。曾在我混亂的腦中閃過《死前活一次》,Walter Schels為臨終病房的人們攝像,活著一張,死後一張,Beate Lakotta 則以乾淨簡潔的文字訴說這些人的故事,像是守護著脆弱靈魂那般謹慎措詞,保守用字,即使如此我還是邊讀邊流淚,為那樸素卻總為人所忽略的哲理所震 懾。讀完一個故事,得先闔上書,起身走走,泡杯濃茶或看看窗外風景——這 些日常景致一無所知的表情令人擔憂—才能繼續看下一篇。這本書中的大部分人對即將要死都沒有心理準備;應該說鮮少人會在活著的時候,意識到必須為死亡準備,其中有久病者,也有人生正得意時被死神宣判,而最令我恐懼的 是,那宛如天使的孩子的死亡。

《死前活一次》的封面是亞尼克.伯菲德,四歲時被發現腦中有顆罕見的腫瘤,她的母親絲珂則在四個月後,被診斷出罹患乳腺癌,她的母親希望自己比兒子先死,但在生死競賽之前,沒人說得準也沒人說的算,亞尼克比母親提早離開二十五天,死時才六歲。六歲的死亡臉龐是什麼樣子?朝著同一個方向生長的平順眉毛,微啟的嘴唇,疏淡的雀斑,最令人難以忽視的是那叢的濃密睫毛,守護那雙不會再張開的眼睛。死亡看起來就只是像睡著了,我想,那邊緣彷彿細細發亮的睫毛,會是母親睡前親吻的最愛嗎?(就像我總在兒子睡著 後,吻他長而密的睫毛)同樣飽受病苦摧殘的絲珂,可憐的母親,在兒子活著 的時候已經不想親近他,無法握住兒子的手對他說話。「她做不到。」他的丈夫 說,但絲珂卻在兒子喪禮那天,坐在輪椅上直盯著墓穴看,甚至還仔細看親友 們送來的花圈。可憐的絲珂。

另一個被摧殘的母親還有法卡梅.哈卡米,她的其中一個雙胞胎女兒艾米拉,十七個月就死了,同樣是腦袋中長了一個大腫瘤,幾乎佔了頭顱的三分之 一,最後甚至佔滿整個頭部,擴增的腫塊甚至將孩子的左眼球頂了出來。從照片還可以看得見,無法閉起的雙眼,好像還渴望探索世界。作者對於這個陪伴女兒臨終的、發狂的母親如是描述:「有時候她真想喊出來,但是她不能。」這本書在我極度混亂的時候閃現於腦際,但我沒有帶,不是因為太厚,而是我沒準備好。在女兒出院後半年的某一天,我在沒有防備下翻閱了這本書——我以為我已然痊癒,但並沒有——當我看到艾米拉死後所拍攝的照片時,我無法順利呼吸,胸口脹痛,那張黑白照靜默的宣告了一個事實:妳以為死亡離得很遠很遠了,但其實它一直都在,它近到就在妳的書架上,距離妳眠息的床、吃著早餐的桌子不過一個房間的距離。即使我很努力的選了蘋果木色澤的書架;又即使我將牆壁漆成春天的顏色,它始終棲息在那兒,等候著。

我一向喜歡讀與生死相關的書,有的是宗教、哲學對生死的辯論,大多則是反覆琢磨死亡輪廓的散文小說。也許正因如此,很容易將死亡隨意掛在嘴上,若無其事地寫下來——像是「人終歸一死」這種老掉牙的套語——現在想來那是因為死亡於我像是神祕、尚未被命名的星子,遙遠煥發著模糊的紫色光霧,但女兒受傷讓我看到其實我害怕死亡、害怕失去,害怕愛別離。我一點都不勇敢,對失去的恐懼壓迫我的神經和眼球,這時大抵甚麼也看不下了,任何奇情、古怪、荒誕的情節再也無法令我震驚、發笑或背脊發涼,以前總令我咀嚼再三、反覆推敲甚至讚嘆到想要抄寫起來的發亮文句,現在只會令我不安而多疑,彷彿那些故事和情節裡隱藏著不祥的預示、太過精準的警告,真真切切就是人生的範本。不,那不只是模擬出來的範本,那扭曲得無以復加且令人無法逼視的,就是真實的人生。

後來我帶的其實是更關涉生死的《藥師經》,過去我並不這麼認為,但多次靜心讀誦,發現那是拋進茫茫生死大海的繩索,在旋繞的經文與看似神話的風景中,自是讓我焦灼而恐懼的心靜息了下來。我跟隨藥師琉璃光如來的悲願,跟隨著無量無邊有情,跋涉至身心全無逼惱、全身通透瑩澈之境,那應許之清涼地,發光地,燄慧地。那輝煌的世界於我誦唸的過程中,於眼前,被聲線迅速建構起來:精緻微妙的建築,城池,樹林,那是另一個世界,我唯一的旅行。 是的,在皮膚被藥水味緊緊覆蓋,耳蝸被機械聲、咳嗽聲、雜沓腳步聲全面攻 佔的時刻,而我被突然的憂傷、過多的自責、難以抵擋的憤怒所主宰的時日, 依循經文念誦聲,遂是拋擲於現世的繩索,我攀爬而上,短暫的,渴切的,從 病房切出來的一個時空,在那裡,我暫別醫院裡的痛苦與眼淚,腿上有傷的女 兒以及她的困惑和嚎泣。那是我唯一的遠行,即使我幾乎離不開病床,我曾跟隨經文穿梭了那樣的世界。像一場旅行。(這是夢嗎?)

女兒住院兩週後返家,我將她從車上抱下,再抱上嬰兒推車(推車下塞滿了從醫院帶回的家當)我推著女兒,先生一手牽著兒子,一手拉著行李箱。我們的模樣大抵像極了從旅途歸返之人,於是許久沒見到的管理員和大樓問:「出國去玩啊?」無人知曉這是歷劫歸來,兩次手術,許多眼淚,幾多難眠的夜。從大廳滑進中庭,仰望著尋常的九月夜空——天知道多久沒仰望天空。這段乏善可陳的路;這段走了多少次而完全沒有一次心思放在當下的路,這段回家的路,與全家人一起步行的這段路,原是稀有難得;該說能這樣無意識擺動雙腿——至少女兒暫時無法做到——雙腿上有衣料覆蓋,棉、麻或聚脂纖維經緯密密交織成新的皮膚,隨著腳步緩緩擺動,這些不經意的守護原來正如日常月輪。

我放聲大哭。

回到家,趁我整理行李箱的空隙,女兒從推車上起身,扶著櫃子緩緩前行。躺在病床上超過兩週,她已迫不及待使用她的腳,雖然只勉強前進兩步,但她高聲歡呼:「媽媽你看我又可以走路了。」

我牽著她的手,往前跨。

范丹伯說,這是一段崎嶇又不太真實的遠行。

這不是旅行。這是旅行。

選錄自《以我為器》木馬文化2017/08/30

【閱讀思考】

一、作者為何以〈不是旅行〉為題?文末說:「這不是旅行。這是旅行」其意為何?

二、〈不是旅行〉文中引用了那些作品?請舉其中一種作品,說明作者引用它的原因或作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