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代文學

地球小如鴿卵,/ 我輕輕地將它拾起 / 納入胸懷

〈衣被之樹〉凌拂

〈衣被之樹〉凌拂

我站在林下的木橋上,林外晴陽,白赤赤的光被擋在樹冠層之外,雖是光照強烈的白天,我停格的林下依然深暗,光照幽微陰涼,時光流轉的痕跡在這兒靜靜地落點在林下成百上千的樹身上。空氣中總有各種看不見的種子隨風飄浮,森林裡充分的水氣從不停止運作,林木枝幹上布滿各種不同的植物,多層次披掛,不知凡幾,這些植物從著生到雜出叢生,厚厚的覆被,最後終會將樹身完全隱蔽。

山蘇是其中大型的著生蕨類,它的中心呈鳥巢狀圍聚開展,為的是便於蒐集落葉、微塵,以利根部吸收養分,補其生長上的不足。隨著山蘇的根系發達,常與之相伴而生的就是細長如書帶的書帶蕨了。書帶蕨汲附在山蘇的根系下方,當然也是搭了便車的緣故;有易於攀附的土壤與汲取的養分,山林裡沒有浪費的空間,緊密相扣,環環相套,如此,森林裡有它閉居的春秋,大樹枝椏間滿覆的衣被之物,不言而喻,幽期處的歲月荒曠雜出,森林的豐富度往往與寂 寥同在。

衣被之樹隨時間越穿越厚,對松蘿而言,大樹延展的枝梢有若天位,林下靠岸,那是唯一可以懸空著床的地方,風裡飄浮,以疏為美,有它的地方就有煙雲雨霧,常年水氣旺盛,林木也因此平添幾分蒼古。

此外,腎蕨、風藤、毬蘭、石韋……老樹家屋,盡皆自然而來,共有多少生物,僅就一株樹上,無法一一誌入此中的就不計其數,而森林裡從來沒有孤立存在的角色,甚至包括枯木、朽葉,都是相附相依的脣齒關係,何況是一座森林,行過其中極其細微之處都令人魅惑。

時間會抹平一切,許多存在的會消失,彷彿從未存在過一樣,但是衣被之樹猶如老怪,野木紛紛,樹身上一一誌入各種著生植物來過的痕跡,原始況味,總讓人想起太古,對許多過去的世紀無人能表,只是山曾經移動,水曾經改道,世紀翻覆,林下停格,我們好像只能從好好收拾身邊瑣物中,虔心俯首來安頓自己。

原載二○○二年八月十四日《中國時報》

※延伸思考

1、作者將衣被之樹譬喻成什麼?

2、作者認為我們該如何來安頓自己?

〈衣被之樹〉凌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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