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於魯智深
原名魯達,是渭州「小种經略相公」帳下的提轄軍官,職銜是「關西五路廉訪使」。
諢號花和尚,是水滸傳一百零八條好漢中第二個登場的人物。
金聖嘆:
「遇酒便吃,遇事便做,遇弱便扶,遇硬便打」(《水滸傳》第四回評),
「一片熱血直噴出來,令人讀之深愧虛生人世上,不曾為人出力」(《水滸傳》第二回評)
1.魯智深的外貌:
再說這魯智深,就客店裡住了幾日,等得兩件家生(指家具或武器)都已完備,做了刀鞘,把戒刀插放鞘內,禪杖卻把漆來裹了。將些碎銀子,賞了鐵匠,背了包裹,跨了戒刀,提了禪杖,作別了客店主人並鐵匠,行程上路。過往人看了,果然是個莽和尚。但見:
「皂(黑色)直裰背穿雙袖,青圓縧斜綰雙頭,戒刀燦三尺春冰,深藏鞘內;禪杖揮一條玉蟒,橫在肩頭。鷺鷥腿緊繫腳絣,蜘蛛肚牢拴衣鉢。嘴縫邊,攢千條斷頭鐵線;胸脯上,露一帶蓋膽寒毛。生成食肉餐魚臉,不是看經念佛人。」(一百回本第五回)
2.花和尚之名的由來
(1)背上刺有花紋
(2)身為和尚,卻大嚼狗肉,嗜酒如命,完全不守清規戒律,是個酒肉和尚。
3.水滸傳中關於魯智深的敘述:
魯智深出場較早,從第二回到第八回(據七十回本),作者連續寫他五次大鬧。一鬧渭州城,拳打鎮關西;二鬧五臺山,醉酒毀金剛;三鬧桃花村,痛擊小霸王;四鬧瓦官寺,殺了惡道士;五鬧野豬林,刀下救林沖。這五鬧的故事,是一篇魯智深傳,生動地描述了魯智深的性格。
4.《水滸傳》 第三回‧魯提轄拳打鎮關西(節錄)
三個(史進、魯達、李忠)酒至數杯,正說些閒話,較量些鎗法,說得入港,只聽得隔壁閣子裡有人哽哽咽咽啼哭。魯達焦躁,便把碟兒盞兒都丟在樓板上。酒保聽得,慌忙上來看時,見魯提轄氣憤地。酒保抄手道:「官人,要甚東西,分付賣來。」魯達道:「洒家要甚麼!你也須認得洒家!卻恁地教甚麼人在間壁吱吱的哭,攪俺弟兄們喫酒?洒家須不曾少了你酒錢!」酒保道:「官人息怒。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攪官人喫酒?這個哭的是綽酒座兒唱的父女兩人,不知官人們在此喫酒,一時間自苦了啼哭。」魯提轄道:「可是作怪!你與我喚得他來。」酒保去叫。不多時,只見兩個到來:前面一個十八九歲的婦人,背後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兒,手裡拿串拍板,都來到面前。看那婦人,雖無十分的容貌,也有些動人的顏色,拭著淚眼,向前來,深深的道了三個萬福。那老兒也都相見了。魯達問道:「你兩個是那裡人家?為甚麼啼哭?」那婦人便道:「官人不知,容奴告稟:奴家是東京人氏,因同父母來渭州投奔親眷,不想搬移南京去了。母親在客店裡染病身故。父女二人流落在此生受。此間有個財主,叫做『鎮關西』鄭大官人,因見奴家,便使強媒硬保,要奴作妾。誰想寫了三千貫文書,虛錢實契,要了奴家身體。未及三個月,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,將奴趕打出來,不容完聚,著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錢三千貫。父親懦弱,和他爭不得。他又有錢有勢。當初不曾得他一文,如今那討錢來還他?沒計奈何,父親自小教得家些小曲兒,來這裡酒樓上趕座子,每日但得些錢來,將大半還他,留些少父女們盤纏。這兩日,酒客稀少,違了他錢限,怕他來討時,受他羞恥。父女們想起這苦楚來,無處告訴,因此啼哭。不想誤犯了官,望乞恕罪,高抬貴手!」魯提轄又問道:「你姓甚麼?在那個客店裡歇?那個鎮關西 鄭大官人在那裡住?」老兒答道:「老漢姓金,排行第二。孩兒小字翠蓮。鄭大官人便是此間狀元橋下賣肉的鄭屠,綽號鎮關西。老漢父女兩個只在前面東門裡魯家客店安下。」魯達聽了道:「呸!俺只道那個鄭大官人,卻原來是殺豬的鄭屠!這個腌臢潑才,投托著俺小种經略相公門下做個肉鋪戶,卻原來這等欺負人!」回頭看著李忠、史進,道:「你兩個且在這裡,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廝便來!」史進、李忠,抱住勸道:「哥哥息怒,明日卻理會。」兩個三回五次勸得他住。魯達又道:「老兒,你來。洒家與你些盤纏,明日便回東京去,如何?」父女兩個告道:「若是能彀回鄉去時,便是重生父母,再長爺娘。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?鄭大官人須著落他要錢。」魯提轄道:「這個不妨事,俺自有道理。』便去身邊摸出五兩來銀子,放在上,看著史進道:「洒家今日不曾多帶得些出來;你有銀子,借些與俺,洒家明日便送還你。」史進道:「值甚麼,要哥哥還。」去包裹裡取出一錠十兩銀子放在桌上。魯達看著李忠道:「你也借些出來與洒家。」李忠去身邊摸出二兩來銀子。魯提轄看了,見少,便道:「也是個不爽利的人!」魯達只把這十五兩銀子與了金老,分付道:「你父女兩個將去做盤纏,一面收拾行李。俺明日清早來發付你兩個起身,看那個店主人敢留你!」金老並女兒拜謝去了。魯達把這兩銀子丟還了李忠。三人再喫了兩角酒,下樓來叫道:「主人家酒錢,洒家明日送來還你。」主人家連聲應道:「提轄只顧自去,但喫不妨,只怕提轄不來賒。」三個人出了潘家酒肆,到街上分手。史進、李忠,各自投客店去了。
只說魯提轄回到經略府前下處。到房裡,晚飯也不喫,氣憤憤地睡了。主人家又不敢問他。再說金老得了這一十五兩銀子,回到店中,安頓了女兒,先去城外遠處覓下一輛車兒;回來收拾了行李,還了房錢,算清了柴米錢,只等來日天明,當夜無事。次早,五更起來,父女兩個先打火做飯,喫罷,收拾了,天色微明,只見魯提轄大腳步走入店裡來,高聲叫道:「店小二,那裡是金老歇處?」小二道:「金公,魯提轄在此尋你。」金老引了女兒,挑了擔兒,作謝提轄,便待出門。店小二攔住道:「金公,那裡去?」魯達問道:「他少了你房錢?」小二道:「小人房錢,昨夜都算還了;須欠鄭大官人典身錢,著落在小人身上看他哩。」魯提轄道:「鄭屠的錢,洒家自還他,你放了老兒還鄉去!」那店小二那裡肯放。魯達大怒,叉開五指,去那小二臉上只一掌,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;再復一拳,打落兩個當門牙齒。小二爬將起來,一道煙跑向店裡去躲了。店主人那裡敢出來攔他。金老父女兩個忙忙離了店中,出城自去尋昨日覓下的車兒去了。且說魯達尋思,恐怕店小二趕去攔截他,且向店裡掇條凳子坐了兩個時辰,約莫金公去得遠了,方纔起身,逕到狀元橋來。
且說鄭屠開著兩間門面,兩副肉案,懸掛著三五片豬肉。鄭屠正在門前櫃身內坐定,看那十來個刀手賣肉。魯達走到前面,叫聲:「鄭屠!」鄭屠看時,見是魯提轄,慌忙出櫃身來唱喏道:「提轄恕罪。」便叫副手掇條凳子來,「提轄請坐。」魯達坐下道:「奉著經略相公鈞旨,要十斤精肉,切做臊子,不要見半點肥的在上頭。」鄭屠道:「使得,你們快選好的,切十斤去。」魯提轄道:「不要那等腌臢廝們動手,你自與我切。」鄭屠道:「說得是。小人自切便了。」自去肉案,揀下十斤精肉,細細切做臊子。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頭,正來鄭屠家報說金老之事,卻見魯提轄坐在肉案門邊,不敢攏來,只得遠遠的立住,在房檐下望。這鄭屠整整的自切了半個時辰,用荷葉包了道:「提轄,教人送去。」魯達道:「送什麼?且住!再要十斤,都是肥的,不要見些精的在上面,也要切做臊子。」鄭屠道:「卻才精的,怕府裡要裹餛飩,肥的臊子何用?」魯達睜著眼道:「相公鈞旨,分付洒家,誰敢問他?」鄭屠道:「是合用的東西,小人切便了。」又選了十斤實膘的肥肉,也細細地切做臊子,把荷葉束包了。整弄了一早晨,卻得飯罷時候。那店小二那裡敢過來,連那正要買肉的主顧,也不敢攏來。鄭屠道:「著人與提轄拿了,送將府裡去。」魯達道:「再要十斤寸金軟骨,也要細細地剁做臊子,不要見些肉在上面。」鄭屠笑道:「卻不是特地來消遣我!」魯達聽罷,跳起身來,拿著那兩包臊子在手裡,睜眼看著鄭屠道:「洒家特地要消遣你!」把兩包臊子,劈面打將去,卻似下了一陣的肉雨。鄭屠大怒,兩條忿氣從腳底下直衝到頂門,心頭那一把無明業火焰騰騰的按納不住,從肉案上搶了一把剔骨尖刀,托地跳將下來。魯提轄早拔步在當街上。眾鄰舍並十來個火家,那個敢上前來勸。兩邊過路的人都立住了腳,和那店小二也驚得呆了。
鄭屠右手拿刀,左手便來要揪魯達,被這魯提轄就勢按住左手,趕將入去,往小腹上只一腳,騰地踢倒在當街上,魯達再入一步,踏往胸脯,提起那醋缽兒大小拳頭,看著這鄭屠道:「洒家始投老种經略相公,做到關西五路廉訪使,也不枉了叫做鎮關西。你是個賣肉的操刀屠戶,狗一般的人,也叫做鎮關西!你如何強騙了金翠蓮?」撲的只一拳,正打在鼻子上,打得鮮血迸流,鼻子歪在半邊,卻便似開了個油醬鋪,鹹的、酸的、辣的,一發都滾出來。鄭屠掙不起來,那把尖刀,也丟在一邊,口裡只叫:「打得好!」魯達罵道:「直娘賊,還敢應口!」提起拳頭來,就眼眶際眉梢只一拳,打得眼棱縫裂,烏珠迸出,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的,紅的、黑的、絳的,都綻將出來。兩邊看的人,懼怕魯提轄,誰敢向前來勸。鄭屠當不過,討饒。魯達喝道:「咄!你是個破落戶,若是和俺硬到底,洒家倒饒了你;你如何對俺討饒,洒家偏不饒你。」又只一拳,太陽上正著,卻似做了一個全堂水陸的道場,磬兒、鈸兒、鐃兒,一齊響。魯達看時,只見鄭屠挺在地下,口裡只有出的氣,沒了入的氣,動彈不得。魯提轄假意道:「你這廝詐死,洒家再打。」只見面皮漸漸的變了。魯達尋思道:「俺只指望痛打這廝一頓,不想三拳真個打死了他。洒家須吃官司,又沒人送飯,不如及早撒開。」拔步便走,回頭指著鄭屠屍道:「你詐死,洒家和你慢慢理會!」一頭罵,一頭大踏步去了。街坊鄰舍,並鄭屠的火家,誰敢向前來攔他。魯提轄回到下處,急急捲了些衣服、盤纏、細軟、銀兩;但是舊衣粗重,都棄了。提了一條齊眉短棒,奔出南門,一道煙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