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喧囂中的書卷秘境——紀州庵一日遊〉/ 一射15林恩彤
春日午後的陽光像一隻臥在屋頂上打盹的貓,慵懶而愜意,在這樣的日子裡,我和同學們走出校門,踏上了尋訪日式古蹟——紀州庵的旅途。
下了顛簸的公車後,越過繁忙而嘈雜的大馬路,我們拐進了靜謐古樸的晉江街,方才惱人的汽車聲、喇叭聲也彷彿受到它的影響而逐漸遠去。走進小巷深處,微微生鏽的鐵門、掛著招牌的小咖啡店、隨意擺放在路旁的腳踏車和機車,這裡的時光彷彿定格在民國七、八◯年代的台北,在早已成為全台灣最熱鬧繁華的大台北都會區中,時間悄悄停駐、悄悄紮根。再往前走一些,在接近巷中的地方,佇立著一棵蓊鬱的百年老榕樹,在逼仄的巷子裡很難看清它的全貌,但盤根錯節的榕樹根、與長而繁多的氣根無一不在訴說這棵樹的古老,我微微抬起頭,陽光穿過茂密的樹葉輕輕的撒落,與樹旁的房舍一起倒映在我的瞳孔裡——時代的感動莫過於此。它可以不必是歷史的重大事件、不必是童年時期重要的某個回憶,只是一個在尋常午後遇見時讓你認不住駐足的瞬間,小巷弄與老榕樹,分開來看司空見慣、無人注意,但當他們結為一體的時候,他們就成為了能被記載在書中的,時代的記憶。
走出巷弄,我們沿著馬路繼續前進,一路上出現許多刻著詩詞的地磚,為尋常的小道平添了幾分書卷氣息,偶爾找出幾個曾經看過的就要興高采烈地拉著身旁的朋友分享,為稍長的步程增加了些許驚喜感。路上經過許多的商家、攤販,不是平常見到的那種裝潢的精美優雅的餐廳,而是在店面裡外擺放些桌椅就解決的路邊小吃,經過時還能聽見一兩句聽不太懂的閩南語,這讓我想到吳明益的《天橋上的魔術師》,此書描寫八◯年代的台北,地點當然和我走過的街道不同,但我卻覺得書中的句子即使用來形容這條街也毫不違和,即使年代不同,可是他們的台北,都不是我們印象中繁忙的大城市,而是充滿了人情味的台北街頭。
最後終於到達了我們的目的地——紀州庵。紀州庵初建於1917年,位於臺北市中正區螢橋邊新店溪畔,原為平松家族經營的日式料亭,戰後成為公務員宿舍。主樓已於1994年大火毀去,今僅存離屋,後因政府及民間的努力浴火重生,列為市定古蹟並作臺灣文學展覽、講學場所。
甫踏進園裡,我便稍稍地愣住了。如果說方才走過的街道是充滿煙火氣的,那麼紀州庵便是真正的靜謐,即使旁邊有許多遊客談話的聲響干擾,但「蟬噪林逾靜,鳥鳴山更幽」,反而襯托出了坐落在園區裡那幢低矮的日本屋舍本身所帶來的寧靜。屋舍內更是如此,寬敞的榻榻米地板、幾扇打開的後院落地門與三月微涼的春風,稱是秘境也不為過,我突然頓悟為甚麼課本上的古人都想隱居山林了,在享受過這樣悠閒與放鬆的時刻後,自然都會萌生洗淨鉛華的衝動吧?
接著,我便前往隔壁的風格茶館,一打開門,我總算是明白何謂滿室飄香,原本不算太餓的肚子也瞬間變成了飢腸轆轆,雖然因為人實在太多而無法親自品嘗,但是卻細究了他們的菜單,菜品本身可能不算創意,但每一道菜背後都有一位詩人的意志與情感,因而顯得彌足珍貴,令我不禁對於錯失品味的機會而感到非常扼腕。
午後的暖陽傾落在日式的屋瓦上,為古色古香的建築鍍上了一層極淺的光輝,與青草樹木、與網格狀的地磚,勾勒出一幅名為「歲月靜好」的圖畫。但就像灰姑娘終會聽見午夜12點敲響的鐘聲,再美好的夢境也無法讓人永遠沉淪,我們也該從隱世的秘境回到喧囂的塵世中了。
走出紀州庵,耳邊遊客的談話聲依舊,我們輕輕地來,輕輕地走,紀州庵靜謐如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