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遺忘文學——紀州庵春日小旅行〉/ 一射14號 林子彤
走進紀州庵,木頭的香氣混著塌塌米迎面而來——這是獨屬日本的氣味。踏進這裡,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似的,木製的大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,放眼望去,落地窗外是綠意盎然的草地和點綴其中的粉嫩櫻花,坐在廊道上任由暖呼呼的陽光灑在臉龐,時光單純、寧靜而美好。此行的目的早已被忘卻,旅行本就不需被賦予意義。
搭乘235號公車抵達南昌公園後,由同安街往水源快速道路的方向,一路前進直到看見天橋,新店溪河畔到了,紀州庵也到了。狹窄的巷弄裡沒什麼人,或許因為是補課日吧,街道上只有獨屬中午時分的慵懶,而正值青春的少女們的談話,則會在老師說起紀州庵歷史時停下。
最初的紀州庵是棟兩層樓高的木構茅屋,和土堤以數座木橋連接著,是為「本館」,由來自日本關西和歌山地區的平松德松所建,作為餐廳所用的料理屋。隨著生意蒸蒸日上,紀州庵也逐漸擴大營業規模,除了改建本館外,也陸續興建南北狹長別具風格的「離館」,和庭院東側招待貴賓的「別館」。鄰近新店溪河畔的紀州庵在夜晚最為熱鬧,但隨著日本在太平洋戰爭中戰敗,其往日的風光也隨之消逝,後來更因二度遭遇火災,使得紀州庵只剩下最小的離館,也就是如今這棟與現代格格不入的建築。
走上天橋俯視整個區域,前方是新店溪,川流不息的河川背後林立高聳的大樓;後方是紀州庵,日式建築孤伶伶的被樹木環繞,而將兩者隔開的是堤防。據說堤防能夠預防200年的洪水,但他也讓紀州庵再也看不見河畔風光,就如同他曾經的歷史般,無人關心更無人注意,有的只是冷冰冰的現代文明以科學的名義將它埋沒。
「四周都是風景,有一個小男孩漫不經心的,騎在它的脖子上東張西望,哪裡有風景?」——張默〈窗〉
前往紀州庵的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篇作家的詩文截句,這就是其中之一,像是想告訴現代人,即使再忙碌也不要忘記停下欣賞美景,諷刺的是,它卻被低頭行走的人們踩過,被匆促的腳步磨損,有些甚至難以別其中字句。現代人的腳步太快了,即使美景當前也從未抬眼欣賞,更何況是隱藏巷弄的紀州庵?不行,不行,不可以停下,一幅充滿童趣的畫作不行,一篇扣人心弦的詩篇不行,一朵盛開的紫藤花更加不行,必須繼續向前,向前,向前,否則會被追上。如同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紅皇后所說:「在我的領地中,你必須盡全力奔跑,才能維持在相同的位置。」,已經沒有時間能夠為自己停下,更別說街道風景了。
你有多久沒有停下腳步好好欣賞這座城市了呢?
是否曾注意過隱藏於巷弄中的寺廟?或是曾停下看過那歷史悠久的榕樹?往紀州庵的途中,晉江街上的長慶廟帶著台灣獨有的鄉土民情,外頭梁柱上環繞著石頭雕刻的龍笨拙而精巧,虔誠地守護路過的信徒;附近年餘兩百五十的老榕繁複的枝葉盡情地向天空舒展,每片葉子都訴說著一段被人遺忘的過去。在紀州庵的廊道上,或坐、或躺、或趴,我回想著一路上看到的風景,若只是為了向前而行走,是注定看不見這樣的景色的,這趟旅程讓我的步調開始慢下來,在春日氛圍的渲染下,我乘著微微清風像隻貓咪般慵懶的享受午間的陽光,回想著這趟自在的文學之旅。時間,在這裡被放慢,沿著古老的氣味,一步步重新找回被科技遺忘的文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