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積木之家日本參訪組

首頁 討論群 106一書 〈積木之家〉裡的空間故事 積木之家日本參訪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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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tfg106-22-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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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水底情深
    時間從指縫間溜走,留下一幀幀泛了黃的回憶。凝視著照片,嘴唇吐出憂傷煙霧將我籠罩,沈浸在孤寂中,而房裡唯一的光源散發著寂寞,一種默默的憂傷,對她的思念不停在心底蔓延。看著妻子年輕時的照片,熟悉的眉毛、帶著溫柔的眼睛,嘴角帶著甜甜的微笑,一切都如此令人懷念。一個眼神,亦或是一抹微笑我們就了解彼此心意,當思念漫上心扉,究竟是甜蜜的幸福還是痛苦的深淵?
    望著大海一如往常冷清,稀疏幾隻海鷗從眼前而去,年事已久的輪船冒著黑煙發出「噗噗噗」的聲音緩緩駛離,我猛烈將窗戶關上感覺一切都背我而去。默默地吃著熱騰騰的晚餐,心中卻一片冰冷,感覺被世界排擠是被上帝遺棄的孤兒,看著電視心思卻早已不在節目上,香噴噴的煎魚和歐姆蛋絲毫不能增加我的胃口。孤寂與思念盤踞著心房,鬱鬱的心境使我落寞寡歡,日複一日年復一年,夜晚的海上漆黑一片,只有我看著過往的照片懷念著從前幸福的時光,細細品嚐回憶的甜蜜,然而意識到只剩我孤身一人時,房間不斷的被放大我卻不停的被縮小,寂寞從心底溢出。
    陽光叮叮咚咚的灑進房間,又是個重複的一天,我緩慢關掉鬧鐘準備下床卻一腳踩進水中,看著門口的沙包已不再管用,然而水面不斷上升卻不知如何是好,看著照片中妻子的微笑,我做出了行動。
    搭了梯子,我爬上了頂樓。讓郵差把一些需要的材料送了上來,我開始一點
    一點地築起了下一層樓。從我這裡向下看,是一些早已沒人的房子,少數還有屋頂在水面上孤獨佇立著,但絕大部分是已在水面下的了,偶爾也能看到一兩隻魚游過,而除此之外也沒什麼了,就連原本住在附近的鄰居也在今天離開了,時間過得飛快,轉眼間到了晚上,天上下著噢,但樓下早已被淹沒,我也只能撐著小黑傘,繼續堆著牆…不知持續了多少個日夜,終是完工了。我回到了樓下,打算把泡在水裡的家具搬上樓,但搬著搬著,一直叼著的菸斗竟掉進了水裡,我一時也沒法子,只好先回到了樓上。
    隔天早上,商人來了,我本想再挑個菸斗,但始終沒個稱心的。就在這時,我眼角瞥見了那件掛著的潛水衣。就這樣吧,我心想。穿上了潛水衣,我”咚”地一聲,落入了水中。找到了!菸斗。再碰到菸斗地的剎那,我彷彿回到了我妻子生前,他也曾彎下腰,慢慢地,替我撿起落在地上的菸斗。美好的幻影轉瞬即逝,我又回到了冰冷的水中,獨自一人…想看到更多,我的心這樣告訴我,我打開了地上的門,再次向下。
    往下一層,看到了一張舊床。幾年前,老婆子病倒了。那天是我們結婚四十年的紀念日,前一個月我就拿著存了一年的錢去訂做一條紅寶石項鍊,準備在夕陽暖光的照拂下幫她戴上,她一定會很美。我在八點的晨光下被香味喚醒,果不其然她端出只在特別日子出現的豐盛早餐,盤中有加了雞肉和蘑菇的金黃歐姆蛋、傳出強勢香味的微焦煎培根與放了各樣熱帶水果的生菜沙拉,平底鍋裡更少不了奶油加倍雙份糖的奢侈法國吐司被煎的滋滋作響。連平時必看的報紙都沒去信箱取,迫不及待走到爐子旁接過她手上的大盤子,轉身放到餐桌上,「砰!」,是有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。趕緊再次轉身,發現掉下去的並不是廚具或餐具,而是我一生中最愛的人。她平時毫無異狀,卻一病如山倒。從那天起她開始臥床養病,美好的笑容慢慢消失,消瘦的臉頰與憂愁的神情漸漸現形。項鍊我之後去領了,卻再也找不著時機送出去。「怎麼會沒發現她生病了呢?」每日每夜皆攥著項鍊如此自問,我對她既心疼又愧疚。她是個堅強的女人,不舒服仍默默扛著,不願讓我多煩腦,「老頭兒,不要擔心,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。」她總是如此安慰我。我好沒用,連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,只能看著她一天天虛弱,即便我時時刻刻坐在她身旁照顧也無濟於事。最後,她留下我一個人,下葬時,她的鎖骨間閃著微微紅光。
    雙腳不受控制的擺動,我到了下一層。回想她剛去世後,我經常看著那張她最喜歡的全家福。當時我倆唯一的寶貝女兒和我還算滿意的女婿一齊坐在沙發上,可愛孫女抓著她心愛的兔子玩偶坐在兩人中間(沒有那隻兔子她就不願意睡覺),而老婆子坐在木椅上,抱著出生沒多久的孫子,露出我愛上她的關鍵——那幾十年如一日的溫柔微笑。這場景在相機的視窗下,顯得格外溫馨。看著他們和諧的身影,設定好倒數計時,準備在按下按鈕後趕快走到我的位置,拍下我們完美的幸福家庭。一切就緒,按下按鍵,向前走去,踢到地上突起,往下栽倒,摔了一大跤。我嚇到了,其他人也都嚇到了,女婿趕緊扶我起身。我想這張照片完全毀掉了,忙向大家道歉,他們並不怪我,還認為它會是一張最特別的全家福,因為它正好把一家人的驚慌都紀錄下來。我想不到那竟然是老婆子最珍視的一張相片,洗出來後擺在她結婚時買的、本來放著我們女兒嬰兒時期照片的相框內,放在床頭櫃上檯燈下,睡前起床都看個幾眼。明明不想老是讓她看著自己出糗的樣子,但是她那麼喜歡,我也不捨得讓她掃興。
    我打開了那扇門,繼續往下,回憶如同潮水般襲來。隨著軋軋聲響起,家門緩緩地被推開,熟悉的臉龐出現在自己的面前,朝思暮想的女兒遠遊回來了,我掩不住內心的歡喜,熱情歡迎女兒。這時,卻赫然發現女兒身旁多了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子,兩人散發出甜蜜的磁性,彷彿將他們相吸在一起。我好奇的打量著男子時,他斯文地和我打聲招呼,起初我仍保有著一絲戒心,生怕他使我的女兒受傷。一日復一日,他們兩小激出的愛情火花越來越旺盛,感情之路逐漸穩定,個性習慣等都磨合的很好,儘管偶爾有一些小糾紛,他們也能冷靜的處理,解決糾紛。於是我不再為女兒擔憂,安心地把女兒的幸福交給這名男子,並為他們舉辦一場溫馨的婚禮,從此成為一家人。身為父親,看著女兒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,我也心滿意足了。
    看著美好的回憶,我迫不及待的往下游去,希望能撿起些什麼。歲月如同貓的腳步,悄悄的走去, 終於來到了這一天,女兒已經達到出外遊學的年紀了,那天的早晨,曾經是充滿歡笑和愛的溫馨餐廳,今日卻籠罩的寂靜沈重的氣氛,每個人臉上充滿著嚴肅的氣息,那是一頓格外難下嚥的早餐。儘管自己十分捨不得,才及膝的女兒便要孤身前往陌生的城市,自己去摸索一無所知的世界,但對於女兒來說,這是一場奇幻的冒險,路上有許多新鮮的事等待著女孩去發掘,有許多事情等著她學習。因此我仍毅然決然地鬆開自己緊握著女兒的手,讓女孩去翱翔,發現這個世界的美麗。我心裡祈禱著女兒可以快樂的出門,經歷一場社會給與她的磨煉,克服一切困難,從挫折中學會再次振奮,最後平安的回家。
    再往下一層,我想起了人生中最美的畫面。時光荏苒,妻子懷孕了,經過十個月的等待,我和妻子愛的結晶誕生了。妻子溫柔哄孩子的聲音、女兒伊伊呀呀的說話聲、嬰兒床上玩具的叮噹聲,處處提醒著我,要做好了當父親的準備。望著女兒恬靜的睡顏,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背負著甜蜜的負擔,沉重但甜的卻像吃了糖似的,絲絲滲進心中。滿心期待下,我不禁開始想像未來的日子,和女兒一起玩耍、坐在書桌前教導女兒功課、和女兒一起看球賽轉播……等,是如此的美好,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,我反而不希望女兒長大,願女兒能永遠待在身旁,當一個單純快樂的小公主,多希望時間能停在這一刻,讓我繼續享受著歲月靜好。我是多麼的感謝我的妻子,生下了一個那麼可愛的寶寶,為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歡笑,使我的生命更有意義。我也十分感謝女兒,她就像一塊拼圖,將我生命的空缺補上,使我的人生圓滿了。
    到了最底層,什麼也沒有,我推開了大門,將家與周圍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,突然想起了我和妻子以往的生活。我和妻子的回憶總是那麼的開心,幼稚園時繞著大樹互相追逐;中學時期我老是不帶雨傘出門,總是跑到大樹下躲雨,而妻子總是會撐著一把紅傘,笑咪咪的出現在我身旁陪我一起躲雨,雖然她老念著我不夠細心,但其實我只是刻意的不帶傘、刻意的在下雨時跑來大樹下——等著你來樹下找我。這顆大樹,可以說是牽起了我和妻子之間的紅線,出社會後,我再度將她約到大樹下,向她求婚。那時妻子開心地投入我的懷抱中的神情我絕不會忘記,那時她的笑容,可以說是我看過最美麗的風景。
    新婚後,我任性地拉著妻子陪我蓋一棟房子,雖然她口頭上抱怨著,但還是和我一起親手把我們的家蓋起來了,看著一塊一塊的磚塊慢慢變成我們的歸屬,心中激昂的情緒再也按耐不住了。晚些時候,我將妻子拉到餐桌前坐下,把我精心準備的大餐獻給妻子,替她的酒杯內倒入我珍藏已久的高級紅酒,邀她和我一起舉起酒杯,碰撞出清脆的聲音,為我們的新生活敲下第一聲。不過,現在妻子不在我身邊,一切也不如往日,大樹也不復存在,剩下的只有可憐倒在地板上、沾滿灰塵的酒杯。於是,我決定拾起酒杯——拾起我們的回憶。
    我帶著酒杯和煙斗,慢慢的游到最上層,來到我的餐桌前,將妻子的酒杯與新酒杯一起放在桌上,倒入了一樣的紅酒、拿出了一樣的料理,卻再也不覺得眼前的食物是好吃的,沒有了妻子,什麼都不一樣了。我拿起了新的酒杯,碰了一下妻子的酒杯,發出了如同以往一樣清脆的聲音,只不過,這聲音不再是象徵即將擁有快樂生活,而是結束,這將會是我和妻子生活最後的一幕,從今以後,我的生活中不再有妻子,她只能長存於我的心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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