兒時的他,像株草,柔弱地舒展嫩葉,不時承受狂風猛烈的摧殘。風告訴他,你天生是草的命,堅韌,是你的本質,然而風沒看到的,是他在翠綠外衣下的脆弱。雲看到了,雖然也是任風擺佈者,但就在草任憑自已被壓倒,不吭一聲匍匐於泥上時,他降下幾滴甘霖。草知道,於是將那水分包藏於體內的每顆細胞,涵養自己,並望著天,想著有朝一日要長成亭亭玉立的花,跟雲一同在天地間起舞。
青年的他,如願綻放絕代風華,豔冠群芳,那阿娜的身影和雲的飄逸同為世人讚頌,多少詩歌著墨於他們。但雲終究屬於天空的,無論花如何壯大自己,綻放自己,也無法與天同高,與雲同心。太美了,蟲子們想,無所不用其極地攀爬其枝條,東咬一口,西咬一口,就算根莖皆爛盡,所有的生命精華依然維持著花冠的美艷。花瓣上幾滴清晨露珠,被人們解讀為蒼翠欲滴,殊不知那是榨取內心多少失落與渴望才得的淚珠。
文革時期的他,是被打散一地的花,時代的狂風他擋得了,但雲降下的無情暴雨,使他不再矜持,手一撒,什麼都落了。
中年的他,是早已蕭條枯黃,苟活於塵世的乾瘦枝條,待和解的一滴雨落下,便攔腰折斷,在雲的見證下,倒在孕育他的泥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