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八十二)长安寺的大居士
第一位大居士是韩子才。这位大居士是一家银行的经理,富家翁,从早到晚都穿长袍马褂。他不大谈佛。可是,他满腹经论,学识渊博。
这一位大居士有点奇怪。如果你说蒲团坏了,他就开张支票给你:“你去买一百个新蒲团。”只要涉及到经费开支,他全包了,经济事宜都归他掌管,如念佛堂的种种设备,各项救济事业,皆由他解囊相助,这一点,他非常了不起。
第二位大居士也是一个银行家,成都人,叫舒次范,人很矮小,是印光法师的弟子,唱得一口好诗赞。这位居士有一万卷的佛书,而且多半都是古装的,他将这一万卷佛教图书摆在念佛堂三间房中的一间房里,任人浏览,若要借书,只需打一张条子就可以把书借回去了。他也同韩子才一样,施药送米、赠寒衣。如果我们在念佛的时候,我们的维那没有米、或者另一位夏子贤老师没有到的时候,他就领导我们念佛、转佛。
第三位大居士叫夏子(至)贤,浙江宁波人,是一个商人,居汉口多年,在汉口正信会皈依了印光老法师。大概是抗战时期,这位夏居士被弄得家破人亡,所以,此时,他的衣食住行都在这个念佛堂皇里。他也有一口好唱腔,还懂得不少仪轨,每天多半都是由他领导我们念佛,一般我们都称他“夏菩萨”。
第四位大居士是位和尚,他是嘉垫人,在峨眉山乌尤寺受戒,名为“永桢“,四十多岁的年纪,天天就在长安寺这个念佛堂当维那,他身体力行,功劳不浅哪!他既是一个戒和尚,肚子里又有货,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。
长安寺念佛堂瓦解后,这位和尚就在三教堂服务,听说后来他是在三教堂去世的。
第五位大居士叫温光西,他是成都一位特大地主的公子,四川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生,年龄刚过三十岁,气宇潇洒,诗词歌赋,琴棋书画样样皆精。
据说他父亲为他寻了一门亲事,他太太的岳父是从刘湘时代起就任职,做了十九年财政厅长的甘绩庸,人称“甘老厅”,噢,那真是家产万贯哪!甘绩庸将女儿许配给了温光西。可新婚之夜,这位温先生却足蹬草鞋,穿一件白绸大褂,拿一把大芭蕉扇逃之夭夭了。
温光西有一位中学同学包华国,这位包先生在成都中学毕业之后,就考进了北京清华大学,此时,包先生正在重庆市社会组任组长,声望很高,非常显荣。温先生逃到重庆以后找到了包华国,包先生就派温先生一个职务——机要秘书兼社会视察。这样,温先生每个月就领到三百六十块钱的工资。具体工作虽为秘书,却是秘而不出;视察,也是视而不察。温先生整是这个茶馆进、那家茶馆出,闲一点的时候就在念佛堂念佛。
温先生似乎只比我大一、二岁,他跟我相处得十分融洽。
第六位大居士要算重庆留真照相馆的一位老板,这位老板叫黄绍怀,他以密宗为主,但也念佛。黄先生擅长外交;普遍施舍,不过没有韩子才那么大方。他有几个姨太太,据闻他的第二个姨太太三年前还在罗汉寺念佛,但不知这是否属实。
(八十三)佛缘宾客
第一位来往的宾客乃是能海法师的师弟——于初老法师,他在重庆市中区水市巷的天宝下院。这位法师以大威特为本尊,所以,在小小的天宝下院,楼下供奉着释迦牟尼佛像,楼上就供奉着大威特像,平时,寺里还卖一点茶。
这位老法师经常到念佛堂为居士祈佛,这是他的一种修行方式。我从这位良师益友处得到了不少的经验教训。
第二位宾客是汉藏教林院的教务长悟开大法师。这位大法师面肤洁白,口唇透红,身着藏服,穿一件金丝盘绕的顶褂,据说这一件背心非比寻常,要优秀的格西才能穿戴。
悟开法师也常来(长安寺念佛堂)念经、闲谈。他是荤素两便。悟开法师跟我、温光西都相处得很好。
第三位宾客叫王恩洋,这位王先生的来历有点吓人,他是佛学泰斗欧阳竞无的大徒弟,这位欧阳竞无是近代中国佛学上一位不可多得的先哲。
第四位宾客是梅光熙老先生,这时梅先生已是半肢瘫痪,但还能勉强行走。
这位老先生的话不多,有点古板,一来到念佛堂就坐下讲经,所讲之经多半是《金刚般若波罗密经》、《般若波罗密多心经》、《普贤行愿品》、《观世音菩萨普门品》,他讲得极其精粹。
目前可以为这些居士、宾客作证人还健在,他的法名叫僧智。现在他已经还俗,好象俗姓钟,在佛教协会任职。他当时也常到念佛堂领导我们念佛,做些法事。在罗汉寺没有开放以前,只有他一个人在守庙,我每次去找到他,他都特别慈悲,把大殿打开,让我进去拜佛。
浮生如梦,想起过去的事情不可琢磨又可琢磨,我真不知道此生自己究竟是在哪一边。
后 记
伽因老人的这本回忆录全为口述笔录,语言纯朴、亲切,使人通俗易懂地体会老人的喜、怒、衰、乐,虽然言辞没有加以修饰,但却是引人入胜,不忍辞卷。由于是口述,在时间和事件上难免有前后脱节之处,关于这点,敬请读者朋友谅解。
《影尘纪实》的脱稿还得益于秦兰、张煜、余勇等朋友们的帮助,在此,伽因老人要对他们的辛勤工作表示感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