罌粟醫生的來信

給最好的朋友,人類們:
我叫醫生罌,Dream Seller公司底下的研究人員,是人類最好的朋友。
昨天巴菲找上我,問我製作這個專欄。她說她幫我把網頁的風格都做好了,是我所愛如同細胞一樣的風格。腦子一下劇烈的騷動起來,爽快答應了。

 

這個專欄將揭露我過去的一個秘密研究,雖然當時也是DS公司(Dream Seller)投資讓我作研究的,但我對它的狂熱已不單單只是場研究而已。研究後的資料全都記錄在一本白皮的記事本中,原名為腦葉分離(我取的),被DS和諧成病患整治日記。

雖然現在的待遇更好,生活也相對安定……但我更喜歡最早之前那個心驚肉跳的日子。為什麼心驚肉跳呢?

你們以後就知道了。
人類最好的朋友 罌粟醫師 留

 

 

 

病患整治日記 021 Mia Partea

這是米亞。
正值花樣年華的她很標緻、個子不算高,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一群朋友。當你還不認識她的時候,你可能覺得她很美,連呼吸都那麼吸引人。但當你像我一樣觀察她、熟悉她以後,你會發現她太普通了,和那些年輕的女孩都是一個樣子,除了外貌不同,其·他·的·東·西·幾乎如出一撤。

 

我對她做了三個測驗。

 

 

 

 

假如你是老師,你會出什麼樣的作業給學生?你是將所有的技術教給他們,讓他們考個滿分,還是一堂課將課文念完算結束?你是教育他們,從人格開始,亦或是你連自己都教育不了呢?
你究竟帶給你的學生什麼東西?

 

米亞交上來的作文一點都不讓人驚奇,這不讓我意外。
她就好像金魚缸裡被飼養的魚,那樣安定的活著……是的,極少有魚會自己逃脫魚缸一心求死。缸中的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這樣蔓延到世界上,我們所處的世界變成一個巨型魚缸,被同樣的水飼養著,漸漸喪失逃脫的勇氣。

魚兒們怎麼確定跳出去就是死亡而不是大海?

哦,那篇文章的題目叫做《我想要什麼》,米亞漂亮的通過第一項測試。

 

 

 

 

人類的欲望都是無底洞,這很正常,
身為人類我也有強烈的欲望,但那個欲望現·在·還·不·能·說出來。
有些人在無止盡的掉落中知道自己要什麼,有些人則不。

 

米亞屬於那種來者不拒照單全收的「掩埋場型欲望」,這又是後話了;她的心靈已經被物質的一切蒙蔽。

目前她已經墜落到我的咽喉之中,我非常非常期待她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最後能掉到我的胃裡。

嘿嘿,真美味。

 

 

 

 

這是最後一個測驗。

 

“這個人為什麼都跟我們不一樣,好噁心哦。”
“這些不正常的人被排擠本來就是應該的。”
“只有像我們這樣才是正常的,他們都活該被歧視。”

什麼才是正常呢?
什麼叫做不正常呢?

假如我把所有的人都變成不正常的人,是不是世界上就沒有正常人,
是不是因為沒有真正的正常人,反而大家就平等了?

告訴我吧,米亞,“正常”究竟是什麼?

 

 

 

 

“米亞,你知道腦葉分離嗎?” 在米亞耳邊低語時,她身上的香水味幾乎將世界湮滅。

面對米亞我還有另一個身份,相信你們都知道我是一·名·老·師·。

校方請“罌粟老師”教授的部分是《母語》,多麼方便弄清學生思想的科目啊。

我從來不教《科學》及《數學》,《美術》例外。

 

“罌粟老師輕輕低語,嘴角那迷惑人心的圓點,多看一眼靈魂就會陷進,不由自主的跟隨她、仰望她,服從她,只為聲音再次回蕩耳際。” 他們把我書寫的如此神乎,但我真的沒有施展任何迷幻藥或是什麼荼毒人心的禁品。

病患從來都是自願跟著我的,無一例外。

巴菲直接評價我就是一個活動的人肉吸引機,我知道她想說我是一個大禍害。

無一例外,米亞來到我的診間了。 下面你們就會看見她的手術實錄,是我當時從她腦子裡熱騰騰留下來的。

 

 

 

這是手術後,米亞以為發生的事情為夢境而記錄下來的日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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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4年3月31日 下午1點鐘。

在學校宿舍的上鋪驚醒,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。慌張的觸摸自己的頭頂、額頭,手指在頭皮之間來回探索……夢中切開的分割線,哪裡也沒有。

覺得自己變了,因為莉琪和艾米麗問我一道去購物,而我絲毫沒有興趣以及動力。我只覺得疲憊又噁心。她們說到校內足球社準備和我們系上聯合舉辦聯誼,而且史蒂夫會出席,這是一個多麼讓女孩們振奮的消息!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越多細節我的腦子就越趨於暈眩,世界暈乎乎。

超想吐。
她們認為我是身體不舒服,讓我一個人在寢室休息。

 

 

 

 

想起了剛剛的夢境,記得那是放學的午後,老師叫了我,在我耳旁輕輕低語。

接著就身處一個不大的房間,整個房間都是綠色的,從窗戶看外面好似有車水馬龍的街道,我印象中最直接的就是我們這棟樓層紅紅綠綠的燈泡,鑲在招牌四周。房間內四面的牆都很斑駁,上面甚至有一些塗鴉文字、小孩亂七八糟的筆劃痕跡。

最奇妙的就是那個四角木頭桌、長板凳與靠另一面牆很像病床的床鋪。 這樣奇怪的搭配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適合老師的調調。

老師喚我坐下,她坐在對面,然後為我斟上一杯酒。一杯清澈的酒。

從哪裡開始的,奇怪的、悸動的,又讓人戰慄的氣氛。

我仿佛一直見到老師的笑容,沒有停過。

“醉了?”

“應該……沒有吧……”

老師又笑了,嘴角的圓圈好像比剛才大了些?

“米亞,接下來的第一步你會開始暈眩……”

 

 

 

 

“接下來的第一步你會開始暈眩……”

 

老師仿佛早已知曉劇本安排似的,我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,而頭已經開始感覺沉重。
我看不清楚她的樣子,只知道她在笑。

“倒下之前……讓我接住你……”

老師究竟是綁了馬尾還是梳了包頭?是長髮還是短髮呢?
最清楚的只有那個帶著痣的唇瓣,好暈好暈。

“實驗……就要……開始……了……”

實驗?哦,對,她在我耳旁輕輕低語就是在說實驗的事。
所以是我要被實驗嗎?什麼實驗呢?

“來……吧……快……走……過……來……”

 

 

 

 

老師的聲音就像變調一樣,每個字傳到我的耳裡已然脫序,音節的律動非常緩慢,我必須很努力才能聽清楚。

與這樣的狀態非常矛盾的是我的大腦很清醒,現在就像在上了枷鎖的腦袋裡一個人奔逃;那本應受我管轄的身體卻在往前走,完全違背我的意識。

 

 

“接住你了,米亞……”

 

 

在徹底無力倒下前,一雙手撐住了我的身體和重量。

身體沉睡了,但我還聽得到,我還在飛速的思考。

那就好像局部麻醉,全身都被麻醉了,除了腦子。

 

 

“讓我們開始吧。”

 

即使反悔也來不及了。

 

 

 

 

我睜著雙眼,應該。

感覺不了自己的眼睛有沒有眨,但看的很清楚。

老師把我抬到手術臺上,睜著的眼睛能見到天花板,偶爾能看見她的口罩或額頭、或是那些越過我視線拿著大小手術用具的手。

她停止了動作以後,對著我,以口哨哼著一首歌,那曲調我從來沒聽過,我看著她的一部分和天花板,她僵直著身體吹著這首歌就好像什麼典禮的前奏。 到某一個段落以後,她開始配合著口哨聲動作;一個一個拿起來的工具,劃過我的眼前。

假如睡著的話就不會那麼恐懼了吧?真希望現在就能馬上睡著。

不知道聽著這個節奏過了多久,因為沒有痛覺,時間一久精神就開始有些鬆懈直到傳來幾聲讓我戰慄的聲音。

“哢哢哢哢……” 聽起來像是在切什麼很硬很硬的東西……或說是鋸?

 

 

 

 

“啵!……哼嗯……”老師的口哨停止,伴隨而至的是她低沉的笑聲。

接著就是一個長時間的靜默,她好像專注的在看著什麼。

 

一•點•聲•音•也•沒•有。

 

“多麼漂亮的大腦啊……” 老師說著,句末還伴隨著一種欣賞式的輕歎。

 

她居然在看我的大腦?!而且那麼專注的欣賞它?!

 

“淅瀝……淅瀝……”

 

啊啊啊啊啊!!!! 那•淅•瀝•淅•瀝•的聲音就好像我們撫摸臟器會發出來的一樣,粘滑而多水。

聽著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淅瀝淅瀝以及各種難以描述的聲音,我已經瀕臨崩潰。

 

“恩,必須暫時斷開視神經呢”

 

天阿!視神經?!不!!! 但她根本聽不到我的反對,見到她的手術刀一揮。 然後便是黑暗的世界,我徹底昏迷。

 

 

 

 

手術完畢。

我只是把交叉的回路改成平行。

米亞的新人生就這樣開始了,同手同腳的人生。 活生生的怪胎,成為自己過去最鄙視的那種人。

所有姿態暴露在大家眼前。

 

「制▪▪▪▪」就是腦葉分離手術的核心思想。

 

 

 

 

“米亞好怪,好噁心啊,哈哈哈。”

當米亞的同手同腳成為校內一個勝景時,這個時候她才見到浮在表層的虛偽以及之下的真實;過去的物質正加速離她而去,她對奢靡感到噁心。

性愛、金錢、髒亂的價值觀多彩又多姿,刺激非凡……但做出選擇的一直是我們。
撿起欲望、拿起金錢、追求名聲、脫下褲子。

地獄從來不對人類寄出正式邀請入會函,正如天堂。

當人類大聲為自己脫罪說,
“我沒辦法!是地獄做的!誰叫她爬上了我的床,不爬上來我就不會出軌了!”

究竟是她爬上你的床扒光了你還是你自主的脫下了褲子呢? 哈哈哈。

我知道被扒光褲子的人肯定是很傷心的,一點也不享受。

這是我的第21位執行腦葉分離手術的病人,Mia Partea,獨一無二的“同手同腳人”。

米亞的生命,從這時候才是正式開始了。

 

 

 

罌粟醫生的最後一封信

這是後話了,我的人類朋友們。

 

在結束米亞手術後的當日,一如往常,我立刻被組織從學校調往世界的另個地方繼續“病患整治任務”。(腦葉分離) 做這樣的事情風險真的非常大,所以非常非常心驚肉跳啊。

我打開過100人的天靈蓋,每個病患最後都變成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怪胎;現在這個任務已經交給下一代醫師去執行了。很多時候,當我獨自坐在研究室,邊上一杯濃郁的紅茶緩緩飄香時,就會不由自主懷念那段日子。

巴菲問我是不是天靈蓋也曾經被打開過,我告訴她從開始我就沒有這方面的需要,她很不解。

因為我從娘胎形成之時就註定是個怪胎,我沒有肚臍!

這很奇怪,但我真的沒有,肚子上找不到那個大家都有的圓點。沒有肚臍意味沒有臍帶,胎兒的我是怎麼成長的呢?天知道。母親害怕我到幼稚園念書的時候被發現會被其它孩子排擠,我記憶中最深刻的無數畫面中,她拿著畫筆在我肚皮上畫肚臍的畫面名列前幾名。

至於把病患都改造成怪胎的用意何在?

這個社會的“正常人”總愛歧視“不正常的人”,富人鄙視窮困的人,美人討厭醜人,這個宗教厭惡那個宗教……假如我們將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改變成不正常的人。

那麼就沒有所謂的“正常人”了。

沒有正常人,全部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不正常人,這樣的世界不是很美好?

我愛人類 罌粟醫師 留

【腦葉分離。】 完